小金鱼之死

    现在已是深夜，小金鱼，你是否已经安眠？每次看你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，很圆。在你的瞳孔里，我却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影子。请告诉我，你到底在想什么？
    ——写在前面的
    一
    下雪的那一年，初春，街上的人吐着白气，冬天的气息还没有散去的迹象。
    十五刚过，挂在窗檐下的红灯笼还没有取下来，里面微弱的灯光，隔着一层红纸，散发着自己的光芒。有个灯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，被冰冷的月光照着，惨淡的红。新年的气息逐渐消失。除夕赶回来的亲人们，现在又匆匆离去。正月十七，爸爸带回来三条金鱼，那种很普通的金鱼，腹白背红，红里渗透着淡黄。趴在鱼缸下面，我幼稚的望着你们，羡慕你们的生活吗，无忧无虑，每天等着主人给你们喂食，有着充足的氧气，啥都不用想。你们在想么？曾在你们面前写作业，抬头看你们虚无地游动，我有想过扼杀你们。为什么你们游得这么悠闲而我却还在为中考奋斗？
    清晨起来，其实我真不想起来，那阳光透过窗纱上的小孔，直接照在我脸上，刺眼。太阳啊，你就真这么想看穿我么？想起神话里的后羿和他那把神弓，真想把你射下去。吃完早饭下楼去走走，刚走出楼梯间，我就后悔了。阳光啊，你现在固然温暖，可你知不知道你很刺眼。这天空不如夏日那么干脆，总不像夏日那么有完整的蓝天。偶尔会碰到熟人，打声招呼就匆忙离开，虽然有些是在晨练，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始终除不掉。
    二
    中考那天一大早，起来发现鱼缸里有点不对劲，有一条鱼无力的漂浮在水面，伸手碰碰它，已经死了。眼睛还是张开着的。今天不会太好。
    第一堂是语文考试，大致看了一遍，烦得很，不想做了。中午无力，回到家就睡，梦见那死去的金鱼，它的眼睛在动。后面几天，浑浑噩噩的度过，中考就这样结束了。第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就开始了。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，趴在鱼缸下，望着你俩，你们在想什么啊，有想过那死去的同伴么？你们还是无忧无虑，静静地等着下一次主人的喂食。
    你那是什么眼神？第二条死去的金鱼，眼睛也是睁开的。第二天我的生日，约了几个朋友出去蹦迪。富有节奏的重金属音乐，我的心也跟着身体强烈的跳动。累了，坐在酒吧里的沙发上，看着人们自我享受着的表情，我想到了那两条已死的金鱼，你们的眼神，如此相像。回到家里，酒精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散去，我又趴在鱼缸下面，你望着我，可恶，你那是什么眼神，是在嘲笑我么？我真有想过用鱼叉刺穿你的白腹。几天后，水开始变成淡绿色，我看出你的躁动，原来你也是有危机感的。在老妈的再三催促下，我给你换了水。我开始为你感到悲哀，你每天都有新鲜的氧气，不用为自己的肚子发愁，水也经常有为你换，不像我，整天浑浑噩噩的生活，但是，你逃不出这不到一立方米的鱼缸，跟我一样逃不出自然所有的规律，甚至比我还差，你没有朋友。
    三
    你现在睡了吗，还是在黑暗的一角窥伺我？早已习惯了你那样，你的眼神。虽然你窥伺了我很多东西，你也听了很多我讲的话，很了解我的思想，你却不能向别人诉说你的哀愁，不能给别人说我的秘密，甚至连同类都见不着。依旧每天吃着单一的鱼食，也不抱怨，也许你是在庆幸今天我没有忘记给你喂食，给水充氧。
    现在只看到你的黑影在水里浮动，缓缓的，也许你是真的睡了吧，虽然你的眼睛依然睁着，也依然是那种眼神。
    今天要出去了，记得上次出去时天气很晴朗，我还穿着短袖。这次照样短袖出门，可能感到一丝丝的寒气，现在灰色笼罩了天空。路过水族馆，又看到了几条相像的金鱼，是不是它们的转世呢？暗自苦笑，我怎么也相信了轮回，如果有轮回，如果有孟婆汤，我们就不用这么痛苦了。每天都在进行着思想的升华，可到现在，我的思想却还是如当初那般幼稚。我的小金鱼啊，你好好活着吧。没有你窥伺，我的生活是零碎的，你的窥伺，可让我拾起生活的碎片，开始新的征程。睡眠总是让人很痛苦。起来头疼。人为什么就非得睡觉啊？难道不能像鱼那样，直到死的时候眼睛都还是睁着的，它睡眠也只是思维的暂时停止。为什么我们人类即使是在睡眠，大脑也始终在运转。想要停止思维，也只有死去，但那不是暂时的，死了就永远地什么也没有了。现在稍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自杀，也许只是为了思维停止，迫切的希望思维停止，结果死去。
    四
    又是一个冬季，河边的柳树也只剩下干枯的枝条，满地落叶。
    这天下着小雨，雨水冰凉，可能零度也不过如此。每次走到你面前，俯视着你。现在已不再趴在鱼缸下，不只是看你的白腹，还有那红鳍，那是你血的颜色么？渐渐地，我也感到了寒冷，可你的温度始终没有变，你没有温度这个概念，所以你没有人类的那些感情。不管是你躁动时还是饱餐后的安适。鱼缸里唯一的“玩物”就是那充氧器了，我看你很少靠近它，你是在惧怕它么？时不时地向你吐出气泡。是不是感到奇怪，为什么那个小小的装置会有这个功能？有时看着你躁动，是不是向往外面的世界？
    出门，不断重复脚下的动作，眼睛里不断切换着画面。坐在路边，看着雨点打在积水上，一圈一圈荡开。小鱼啊，你在这积水中能存活么？这就是外面的世界，远没有在鱼缸里那么安适。手越来与凉了，站起身来，半机械地开始移动。来回地移动，如你在鱼缸里那么无力。回到家，不小心跌倒，爬起来，看见你，哼，你那是什么眼神，在嘲笑我么？然后，昏昏然睡去。
    久违了，思想的空白。
    五
    与小鱼对白——
    我：你在深夜做什么？
    小金鱼：窥伺你的思想。
    我：你窥伺到了什么？
    小金鱼：你的大脑空白。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？
    我：什么？
    小金鱼：我在想你给我说的那些东西，还有你的那些秘密。
    我：有什么结论吗？
    小金鱼：我看出了你的躁动。其实我还在害怕。
    我：怕什么？
    小金鱼：不知道，与生俱来，就跟你们人类那样。
    我：你知道我恐惧？
    小金鱼：从你的眼里，但我仍旧什么也不知道，我只是小金鱼。
    我：你不知道你有一天会死去么？
    小金鱼：知道，也许这就是我的恐惧，我因此而躁动，活着就很恐惧。
    我：愚蠢的动物。
    我心里想：愚蠢的自己，连条小金鱼都不如。
    后记：
    直到我上高中，到现在，那条金鱼都没有死去，可能现在还在窥伺我的内心。也许正如它所说，活着就是恐惧。那我们活着干什么？从出生到死去，从起点到终点，从过去到未来，也许，都是一样的，也许，真的有轮回。